她庆幸这会儿帐子里黑漆漆一片,看不清彼此表情,也能掩盖些许尴尬,没话找话:“二殿下怪你了?”
“不算责怪,只埋怨了两句。”
裴瑕拥着她:“我说过,二殿下是个仁厚之人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沈玉娇暗暗松口气:“不过以后,你做别的事,我可以不多过问。但与我有关的事,你做决定之前还是与我商量下,否则我这心里总是不安。”
哪怕知道他是为她好,可一想到他可能为自己承担的后果,她总是忍不住愧疚。
他于沈家已有不少恩情,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还清,实在承受不了更多。
“你这话见外了。”裴瑕道:“你是我妻,你家中亲人便也是我的亲人,亲朋好友互帮互助,天经地义。”
沈玉娇垂了垂眼。
哪有那么多天经地义的事呢?
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,她这两年看过世态炎凉,人情冷暖,便愈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是应该的。
但无论怎样,裴瑕帮了她,她是感激的。
身子往他怀里靠了些,她轻轻将脸枕在他的胸膛:“郎君。”
裴瑕头颅微低:“嗯?”
“没什么。”沈玉娇道:“就想唤你一声。”
裴瑕微怔,感受到她无声的依赖,手轻拍着她的背:“外面又在下雪了。”
沈玉娇懒声:“嗯。”
裴瑕:“明日去吃你说的那家羊肉锅子?”
他竟记得呢?
沈玉娇微诧:“可你不忙么?再过二个月就要下场了,自从淮南回来,你一直琐事缠身,都没能好好静心读书。”
“不差这么一日。”
头顶低沉的嗓音似是挟着一丝浅笑:“等明日吃过羊肉锅子,陪你看过雁塔雪景,再回来读书备考也不迟。”
他都这样说了,沈玉娇自也不再扫兴,莞尔应道:“那就听郎君的。”
“睡吧。”裴瑕低了低头,下颌蹭过她光洁的额。
沈玉娇被他抱得暖烘烘的,渐渐也酝出几分睡意,不知不觉便在他怀中睡去。
这一觉睡得很沉。
许是知晓明年裴瑕春闱若上了榜,父母兄嫂便有机会赦免归来,她梦到了一家团聚的场景。
她与母亲嫂子热泪盈眶地抱在一块儿,父兄与裴瑕谈笑风生。
忽的小侄女扯了扯她的衣袖,仰起小脸,奶声奶气问她:“姑姑,那里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呢?你认识吗?”
她顺着小侄女所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团朦朦胧胧的白雾里,站着个怀抱孩子的红袍男人,他鼻青脸肿,一双直直看来的眼眸却明亮炽热,他扯出个苦笑:“娇娇,你忘了我吗?”
“娇娇,别忘了我。”
“娇娇……”
“玉娘。”
沈玉娇恍然苏醒,对上一双沉静黑眸。
男人俊美的脸旁瞧不出任何情绪,只那双眼眸,宛若落雪的湖泊,幽远清寒。
他坐在榻边,两根长指替她拭着额上的冷汗,嗓音平缓:“做噩梦了?”
沈玉娇回想起那个梦,并不是噩梦,只是圆满中,又有一份无尽的怅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