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明先：“他把我们送上车又转去上班，天天加班，晚上还要下班才转来得了。”忠信不知道把车开哪儿停去了，老张和罗明先两个人，老张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，罗明先像看不到他，老张在几次伸手欲抱孩子而不成后默默退到了潘运身边。一行人站在马路边等忠信，罗明先拿水喝了一大口，伞给自己遮，也给孩子遮：“高兴噻，满意噻，任务完成了。”陈德芳马上就要叹气了，潘寓赶紧打断：“莫谈莫谈，等哈儿我妈的更年期又开始了。”潘迅和潘宁姑侄都没把孩子逗笑，现在红包劲儿过了，又开始哭闹起来。潘迅：“格老子——我在掐你！我抱你你要失掉一块肉。”潘宁：“倒不失掉一块肉哦，就是你抱着不安逸。”潘迅：“你不安逸，我还不想抱你欸，恁热的天，个人滚你妈妈那里去，你妈呢？你妈不要你了，你妈一天光晓得上班。”潘迅本是无心开玩笑，大人总是这样同孩子说话，你妈不要你了，你爸不要你了，你婆婆不要你了，你爷爷不要你了，你不乖就把你扔掉一类。孩子还是挣扎着要往罗明先身上爬，陈德芳无法，几个人都搞不住，只好又把她还回罗明先手里。罗明先接过去，啪啪屁股上就是两下：“你格老子人家抱哈儿要不得，人家都是欺生你光欺熟，你只有欺负我！”老张笑道：“让她个人下来走，恁大个了，下来走得了，让她下来耍。”罗明先把这话屏蔽了，在潘宁挂着的包里翻玩具给她，忠信半天不来，她抱着孩子往酒店里走：“走哦，一哈都在这太阳底下站着整啷个哦。”“陈卓呢？她也是晚上跟信有一起下班过来，他两个票买好没有嘛，明天正式放假莫不好买票哦。”潘宁这话叫陈德芳岔过去了。大家跟着她，陈德芳又道：“走得了噻，你恁一个人抱着多累哦，会走就让她下来走吧，恁热，抱着还容易长痱子。”“还长痱子，没把我累死都好得很，一天到晚光要你抱，光在你身上趴着，走会走欸，她就不走，一步都不肯走。”潘迅：“惯的，把她甩那两天不管她你看她走不走，你是有时间，像那些拴根绳子随她满屋跑，只要你望着，只要没得危险，你管她爬还是滚。”刘强走在潘宁身边：“这里近的呢，他两个个开车转来也可以噻，动车一个多小时，开车也不过两三个小时，只是放假了可能高速堵车。”潘运：“汽车也有吧。”刘强：“汽车到市里，到不了三江，还要转一趟。”罗明先在前面道：“还拴根绳子套着，就这样天天背着抱着都谈我没把她带好没把她管好呢，谈我不会带娃儿，还要整根绳子套着，那还得了。”潘达正同陈德芳这边几个叔伯抽烟，潘迅停在外头不想进去，转头正见忠信拎着大包小包从马路那边过来，忍不住道：“不得了，你那是走人户啊，你那是搬家哦。”罗明先瞪着大步走来的人：“个傻子！”中午这顿饭，大部分还是潘家张家几个姊妹，外有陈德芳娘屋那边的亲戚，堂的表的隔房的，和一些平时同潘达夫妇关系好的。老一辈的疙瘩里老张算个宝，陈德芳那边母亲算，还有几个姨婆舅婆舅公，一堆老人分性别而坐，都在落地窗前，老太婆凑近了交头接耳，老头们各自坐着，翘着腿，望望这个，望望那个，脸上表情如出一辙。“老头老了是要比老太婆可怜点，你看我们老汉在那里坐着，瓜兮兮的像造孽得很一样。”忠旭两姊妹到了，几姊妹隔着玻璃站在门口望玻璃里头被太阳晒的焦虑又孤独的老张，他像总是笑着，又像总是丧着，或者是，笑着也像丧着。“老头的龙门阵没得老太婆的龙门阵多。”潘迅道：“在那边习惯不嘛？习惯，他愿意过去就一年接过去耍段时间噻，反正他在屋里也是一个人，你二嫂在信有那里带个娃儿都带不过来未必还有时间照顾他吗？恁大年纪了一个人也是没得耍式，晓得我们老了是啷个样。”潘达：“我们老了啷个样啊，还不是一个样，你以为你现在还年轻。管他习不习惯都在屋里了，一个人造孽也是你们转来看他了。这个岁数了还跟着你们在外面跑啷个，就是再习惯还是没得屋里习惯，去头三天新鲜，过了头几天他看他习惯不嘛。这里又不是不熟悉，人也是老熟人，地方也是蹲了恁多年的，在屋里保证精神都要好点，心安的嘛，哪里有个人屋里安逸啊。”忠旭笑了笑，看忠信和忠承两人：“那最好就是转去把老房子给他修起来，等他一个人到山上去。”潘达：“你这又是空话，你去不嘛，莫说喊你上去住，上坟喊你走上去你都要哭，老汉还是上去欸，初一十五的，是喊你的话，不怕你比老汉小恁多岁，不一定你还是走不赢他。”忠信：“是要让他在屋里，没得事到处转，他天天在屋里也没有天天就在屋里躺着欸，姨娘那里啊，街上啊，市场啊，反正没得啷个事。”潘迅：“主要怕他想你们噶，一哈都走恁远，他又不要智能手机，天天光是那个老年机。喊他吃饭也不来，十回喊他吃饭来了三回，晓得以前娘说他从来不弄饭欸，现在还晓得个人弄吃的欸。”潘达：“街上买噻，包子馒头，我问他包子馒头吃伤了没有欸他说没有。”忠旭：“我想喊他在那里耍欸，他待不住的嘛，年纪大了人也像糊涂了，耳朵又听不清楚，回回跟他打个电话都像吵架一样，我们平时说忙唛，屋里哪样我都给他搞好再出门，去年冬天的时候恁冷，他说他不想起恁早走店里去，等他在屋里睡，一个人在屋里在床上抽烟差点儿没把我房子一哈烧了！”：（）转来